「那天我正準備出門替自己慶生,先是接到運務處電話說台鐵出事了,但弟弟沒事,隔半小時機務處卻打來告知弟弟不幸喪生…。」太魯閣號事故殉職助理司機員江沛峰的哥哥感嘆,自己生日竟然成為弟弟忌日,「日復一年都會想起」。命運捉弄人的還不僅如此,半年後江哥哥進入了台鐵維修單位工作,那些以前弟弟曾反映過事情,依舊天天在上演。
去年4月2日,太魯閣號出軌奪走了49條性命,包含助理司機員江沛峰,成為了江家一輩子的痛。江哥哥接受本報專訪時說,接到台鐵電話後,當天下午4時出發搭火車到花蓮,晚上9時許到飯店卸下行李後直奔殯儀館,「5個多小時的路途內心無比煎熬,爸媽一句話都沒有講」,看到遺體的那一刻,雙親淚崩哭喊無法接受,只有自己最冷靜。為了釐清弟弟命喪真相,他強忍精神,直到去年11月,才真正掉下第一滴淚。
江哥哥回憶,當時整理到江沛峰電腦裡的檔案,裡面盡是在台鐵工作的照片,包含一些有問題的紀錄表,想起弟弟曾說過「台鐵的車問題很多」,列車沒修好、氣軔仍受損的情況下,依舊要上路,感到很氣憤,也因此落淚。
「弟弟入職9個月的時候,就給我看過2012年埔心事件遭撞毀的太魯閣號車頭。」江哥哥說,當下問了江沛峰「怎麼預防」,他回答「沒有辦法改變」,因為車子本身太爛了,果真九年後弟弟也慘死在太魯閣號裡。
江哥哥說,事發後時任交通部長林佳龍問媽媽有何處需要幫忙,她說希望讓哥哥有份穩定工作,於是林提議讓他考進台鐵。
對於外界不解為何願意到弟弟殉職的單位工作,江哥哥說,「就是一份工作而已」,沒有特別排斥,加上想要「驗證」弟弟曾經提及的狀況,去年10月1日正式進入台鐵。
「果然我進去後發現和弟弟看到的差不多。」江哥哥說,工作的這段期間,曾發生過明知氣源閥件受損會導致煞車不良,還是硬開上路;經費、時間、人力、材料不足情況下,卻要在民代的壓力下出車,由上而下都感受無力感,而且很重很重。
眼看太魯閣號事故即將滿周年,江哥哥內心很是感慨,他認為如果是意外就無法避免,「但這就是一場謀殺,希望可以用殺人罪起訴承包商。」他說,這一年的每次開庭都會到,夜晚常因過於焦慮夢到包商勝訴,會持續蒐集證據,希望司法還給弟弟公道。
談到弟弟,江哥哥眼神盡是驕傲。他說,江沛峰的夢想是進到俄羅斯國營企業Rosatom公司,做核子反應器,小時候兩人常就工程議題切磋,如今「床旁邊少了一個人,家裡少了歌聲,媽媽少了一個兒子」,所有擺設都沒變,但弟弟再也不會回來。
不過江哥哥說,好險還有幾樣弟弟留下來的「禮物」,像是地下室還印著兩人10多歲時,修完腳踏車抹下機油的手印,現在每天回家停車的時候都會多看一眼。但他也說,至今不敢用手觸碰,深怕那個痕跡就此消失。
不僅如此,江哥哥說,江沛峰去年2月向中國大陸購入的手機,直到6月才送達台灣,之後就隨身攜帶,「就像弟弟還陪在身邊」。
「公司化是最不急也最不必要的事。」江哥哥說,只要看不見的那雙手一直存在,台鐵缺錢、缺人力、缺正確決定的問題,在公司化後都不會獲得解決。希望政府可以正視列車耐撞程度問題,才不會讓下個事故重演。